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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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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行了,你快出去吧,瘸著一條腿不好好在床上歇著,在這轉悠什麽。”楚烈往外趕人:“我自己能行。”

“我都躺一天了。”秦龍苦著臉:“再說我這樣靠著櫃子,受傷的腳踝不受力,不怕。我就幫你洗洗菜切好,這些打下手的活兒我幹。畢竟你的手還傷著。”

竈頭上燒著一鍋水,馬上要蒸魚。

立了冬,天氣一天天冷下去。天色剛擦黑,沒了日頭的溫度眼看著往下跑。倒是廚房裏方寸間跳躍的那點火苗,舔舐著鍋底,慢慢燒出了嘶嘶的水響,蒸騰出了濕潤的暖意。

“原來我還不太理解爺爺年紀輕輕就從大城市回到鎮上,一直到現在的。”楚烈看著蒸鍋上若有若無的水汽有點出神:“最近好像突然明白了。這樣的生活看似平淡,但是生活本來的樣子不就是平淡麽。”

秦龍在水槽那裏洗著白菜,一開始沒接話,過了半分鐘才開口:“或許還是成長背景不一樣。我從小到大,從來指望不上誰,也沒有優渥的條件讓我不用管生計的無憂成長。想要的東西都是自己拼了力的去爭取。平淡的生活我過的太久了,將來說不定等我老了我會向往,可是對於現在來講,還是早了點。”

“我記得,”楚烈猶豫了一下:“公司剛成立那會兒,你說過你爸媽不在一起了。”

“離了。”秦龍沒什麽情緒的淡淡說道:“我很小的時候。”

“抱歉。”楚烈手指搭在竈臺沿上,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合適。

“沒什麽抱歉的,”秦龍是真沒覺得難過:“我印象都不深了。只記得我從生下來長得就不像我爸,原本他還沒往心裏去,後來鄰居老是背著他嚼舌根,加上我大了,越發看出來不一樣。他就有了疑心病。記不得是為什麽了,反正那次他跟我媽兩個人吵架吵得特別兇,他罵我媽,那些話太難聽就不說了,反正就是類似不守婦道之類的。我媽氣急了,脫口而出就承認了,我不是他兒子。後來就離婚了。”

“那……”楚烈側過臉看著男人,要問的話遲遲說不出口。

“你是想問,我生父是誰嗎?”秦龍這會兒倒是極其心有靈犀:“坦率說我也不知道,因為我根本不關心。我只知道,應該不是我們附近的,因為在我十六歲離開家之前,沒有男人到我家找她。她也從來沒出去約會之類的。有鄰居傳,”男人突然笑了,搖搖頭:“說她是跟個路過的生意人露水姻緣,那人原本計劃在我們家附近選址建廠的,後來不了了之就走了,反倒是我媽偷雞不成蝕把米。”

楚烈有點尷尬,又有點壓不住的情緒翻滾著。他知道秦龍不需要同情,可是這樣的身世實在令人唏噓。

青年有幾分訥訥,還有眼底掩不住的柔軟:“我父母走得早,我一直跟著我爺爺奶奶住,他們待我極好。”

“看出來了。”秦龍臉上那點冷漠被笑意沖淡:“一看你就是家教極好極有教養的孩子,跟我們這種野生放養的完全不一樣。”

“哪有你說的那樣。”楚烈被他說不好意思了,耳朵尖沾了點紅:“我很佩服你一手一腳自己闖出一片天地。”

“是嗎?”秦龍沒循著這個問題深問,因為他知道再說下去馬上就會觸及敏感問題,兩人之間這麽融洽溫馨的時刻很快就要蕩然無存:“狼性吧。西北長大的孩子。對了,你見過狼嗎?我說的不是動物園裏被圈養的,是那種野生的,你一看眼神就能看出來完全不一樣的。”

“怎麽可能見過。”楚烈眉毛一挑,興味盎然:“不一樣嗎?”

秦龍就那麽看著他,看到青年覺得不自在,臉都有點掛不住了:“怎麽了,我臉上沾魚鱗了?”

“水開了。”秦龍笑笑的移開視線,指了指蒸鍋提醒他:“我幫你把魚盤子放進去吧?”

“這有專門抓著放盤子的工具,你幹嘛直接放?蒸汽多燙。”楚烈轉了身拿工具的功夫,秦龍已經快手快腳把盤子連著魚一塊兒放進去了。

“用不著。我皮厚。”秦龍轉過身,一只大手掌心朝上伸到青年眼前:“不信你檢查檢查?”

“這不是有點紅了?”楚烈懷疑的指了指他的食指:“逞強有意思嗎?”

出其不意的,秦龍突然笑了,就是那種有點壞壞的痞痞的,不像好人的笑法。

楚烈心中警鈴大震,還沒等他琢磨過來,秦龍就勢擡起被檢查的右手,向上拽住青年耳垂,親昵的晃了晃很快松開:“這就不燙了。”

楚烈目瞪口呆,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發燙的耳朵:“哪有這樣的……”不是被燙到都拽自己耳垂嗎?這人幾個意思?!

這麽個幾分暧昧的時分,楚爺爺在客廳揚聲喊過來:“小秦,出來陪我下盤棋。”

“好嘞。”秦龍無辜的攤攤手:“爺爺叫我。不過該切的我都切好了。”

楚烈就那麽傻乎乎的捂著耳朵瞪著他,不僅沒什麽威懾力,仔細看還能看出青年眼尾沾了點淺紅,無意間風韻撩人。

擦肩而過的時候,秦龍笑笑的補一句:“真的不燙了。靈驗的。”

敞開的廚房門外,時不時傳進來秦龍跟楚爺爺談笑風生的對話。

楚烈心亂如麻。

晚飯時候,兩個病號不顧勸阻,把楚爺爺那罐珍藏了二十年的黃酒給喝了。

楚烈真是拿他爺爺沒轍了:“楚先生,您這腿的情況,醫生的囑咐都忘了?”

楚爺爺笑笑,像個陰謀得逞的小孩,眉飛色舞:“這不是家裏來客人了嘛。再說偶爾喝一點黃酒有什麽關系,養生的。”

“什麽客人。”楚烈皺著眉頭:“這也是個病號。還有你秦龍,你的腳還沒好,也不能喝酒。”

“喝酒是活血化瘀的,”秦龍跟楚爺爺站在一個戰線,笑瞇瞇的:“是不是,爺爺?”

楚爺爺一徑點頭:“小秦我跟你說,我珍藏了十罐酒,打算等囡囡結婚時候喝的——”

“爺爺!”熱血上湧,這會兒楚烈真是不用喝酒就紅了臉:“你倆要喝就喝吧,反正我說話也沒用。爺爺您就別提那些有的沒的了。”

“嗯?”秦龍不知道是真的還是故意的:“我只知道江南這邊,會在生了女兒後埋一壇女兒紅,等女兒出嫁的時候挖出來喝。還真不知道生男孩也這樣。”

楚爺爺笑著擺擺手:“嗨,不是我家囡囡他奶奶特別想要個女娃娃嘛。囡囡生下來唇紅齒白的,跟個漂亮的洋娃娃似的,人見人愛。後來囡囡爸媽出事,囡囡給送到我們這邊,就那一年我藏了十罐酒。可惜他奶奶臨終也沒看到囡囡成家。”

“會的。”秦龍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:“會有個人真心愛護他,照顧他一輩子的。”

楚烈被男人掃過來的眼神看的心驚肉跳,索性避開了目光專心吃飯。

八點鐘,楚爺爺回房間睡覺了。

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,又喝了點酒,再怎麽強打精神也看得出那股疲態。

“小秦啊,你們年輕人聊,我老頭子就先去睡覺了。年紀大了不中用。對了,你開電視機看,不用管我,我耳朵不好。”楚爺爺指了指耳朵:“戴助聽器的,一會兒睡覺摘了,什麽都聽不到。不會吵到我。”

秦龍點點頭:“嗯好的,爺爺早點休息。”

過了十分鐘,楚烈從老爺子房間出來,帶上了房門。

擡眼的功夫,視線正正的撞進坐在沙發上男人的眼中。

那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過來,黝黑專註,讓人心慌。

“你。”楚烈清了清嗓子,避開視線:“喝了酒不去早點歇著嗎?”

“囡囡。”低沈的近乎呢喃的稱呼猝不及防,仿佛情人間最隱秘的耳語。

“你別這麽叫我!”楚烈像只被踩著尾巴的貓,一下子炸了:“雞皮疙瘩都起來了。”

“我覺得很好聽。”秦龍含著笑,固執的要命:“囡囡。”

楚烈對男人的惡趣味也是無語:“我奶奶給我起的小名,你快別取笑我了。”

“囡囡。”秦龍又喊了一聲,並且隨之站起了身,走過來兩步:“沒取笑你,真的很喜歡。以後可以這麽叫你嗎?”

“不行!”楚烈想都不想,幅度很大的搖頭。

“別晃,晃的我頭暈。”兩人之間距離已經很近,伸手就能觸碰到的距離。

楚烈驚慌的退後一步。身後就是楚爺爺的臥室門,他不敢再退了:“你喝多了就老實回去睡覺,腳踝不想好了?”

“不想。”秦龍咧嘴笑,豎起一根食指搖了搖:“我跟你說,我怕腳踝好的太快,當天晚上你離開酒店,我又自己用力扭了好幾次,不然第二天怎麽能腫起來?”

“你瘋了嗎?”楚烈都不知道用什麽心情來面對這人了:“明明歇一晚噴點藥就能好。你腦子裏面想什麽呢?”

“想你。”秦龍又靠近一步,兩人之間近在咫尺,楚烈無處可退,呼吸間盡是對方淡淡的酒味兒。

“囡囡,我只想著你。”

“秦龍你別這樣。”楚烈方寸大亂。他不怕跟秦龍吵架甚至硬碰硬,可是他怕這樣仿佛捧出全部真心的男人。可那可笑的也只是仿佛而已:“坐過去好好說話。”

“我不。”秦龍不肯退後:“就在這兒說。”

“不行。”幾分狼狽。秦龍靠近後那種壓迫感太強,楚烈下意識的伸手抵在他胸口上,阻止他任何可能靠近的動作:“我爺爺睡覺了。”

“爺爺跟我說,他摘了助聽器什麽都聽不到。”秦龍太狡猾,那些一直壓抑著、小心翼翼珍藏著的情感,借著酒意噴薄而出:“我喜歡你叫我秦龍,不是秦總。”

男人捉住青年的左手,不顧對方微弱的掙紮,十指交握著牢牢禁錮在身側:“囡囡,我喜歡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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